王京生自2003年起擔任深圳市委常委、宣傳部長,迷你倉加上此前創辦《深圳青年》雜誌、擔任市文化局局長等,他是深圳文化事業發展的重要見證人和推動者。而深圳從早年人們眼中的“文化沙漠”到近年來文化事業迅猛發展,屢獲重大國內國際殊榮,他是公認的重要推動者。就在前不久,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授予深圳“全球全民閱讀典範城市”榮譽的同時,也授予王京生本人孔子獎章,以肯定和讚揚其在推廣設計之都、全民閱讀和中國傳統文化領域的成績。改革開放之初,深圳被一些人視作“文化沙漠”,作為宣傳文化事業的主政者,王京生認為文化的載體“不是那些多少年沉澱的秦磚漢瓦,而是人。只要有人在的地方,就有文化,就不存在沙漠的問題。”文化的發展主要不是取決于它的存量,而是取決于它的增量以及增量的速度,所以文化底蘊對於一個城市來講不是最主要的,最主要的是它的文化增量和文化流動性。談全民閱讀典範城市“文化立市”戰略已碩果累累南都: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0月21日授予深圳“全球全民閱讀典範城市”榮譽,這也是世界上首次有城市獲此殊榮,你覺得深圳因為什麼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認可?王京生:這次能夠獲得這麼高的榮譽,而且由教科文組織總幹事親自授予,這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歷史上是沒有的。這是一份殊榮,是對一個只有33年曆史,但卻用一半的時間堅持開展讀書月、提倡閱讀活動的城市的一種肯定。深圳讀書月已經舉辦到第14屆,應該說這座城市的文化選擇,市民對閱讀活動的持久激情,都顯示出一種高貴的堅持。而且閱讀活動在深圳絕對不是一個花架子,它有實實在在的效果,我們到各個區去,到社區、工廠去,很容易就遇到因為讀書改變命運的人,當然這種讀書是一種更寬泛的閱讀,有的是工具性閱讀,讀教科書,有的是讀人文的東西,但無論如何,閱讀是這個城市一步一步走向進步的重要階梯。南都:所以你認為閱讀對城市有很深的影響。王京生:深圳經濟特區成立30周年時評選出“深圳十大觀念”,評選結果由老百姓投票產生,其中“讓城市因熱愛讀書而受人尊重”與“時間就是金錢,效率就是生命”、“空談誤國,實幹興邦”等三個觀念獲全票通過。當時我都覺得意外,我想,老百姓在投票給閱讀觀念時內心應該是有所感觸的,這也是一個城市的感觸。你可以設想,一個一線工人,一旦通過閱讀獲得新的命運轉機,從而走向發展、成功,他會對這種命運的改變特別敏感,肯定對“因為閱讀而受人尊重”這句話深有感觸。所以我說,閱讀對城市的影響是很巨大的。南都:獲得“全球全民閱讀典範城市”榮譽,這種認可對深圳意味著什麼?王京生:得到這個榮譽確實很開心,說明我們總的方向和制定的戰略是正確的,比如深圳早在2003年就提出了“文化立市”戰略,而且提出建設“兩城一都”,作為城市特色品牌。“兩城一都”包括建設鋼琴之城、圖書館之城和設計之都。此後,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才在全球範圍評選“設計之都”和“圖書之都”。2008年,深圳成為我國首個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“設計之都”稱號的城市,這次又獲得了閱讀方面的榮譽。“鋼琴之城”的建設,教科文組織沒有相關稱號,但深圳的建設成就斐然。每百戶人家的鋼琴擁有量,根據公開的統計數據,2010年,北京是4.92台,上海是6.73台,而深圳在2007年就已達到8.9台。所以說,整個“文化立市”戰略和品牌的打造,已經碩果累累。談獲得孔子獎章推廣全民閱讀就是要“死磕”南都:這次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還同時授予你個人“孔子獎章”,得到這個榮譽有什麼感想?王京生:對於我個人來說,感到非常突然,原來以為就是當面嘉獎一下,當時看到是一個孔子獎章,還刻上我的名字,覺得很驚訝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幹事博科娃女士對於授獎給我,講了三點理由:一個是積極參與全球創意城市聯盟,推進“設計之都”的工作,一個是推廣全民閱讀活動,還有一個是研究和傳播中國傳統文化,這個可能與深圳打造大型交響樂《人文頌》有關。南都:這三個評價裡面,你最看重哪個?王京生:推進“設計之都”工作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更多地是在履行職務。而對於全民閱讀活動,我作為一個親歷者和推動者,感觸很多。我為這個城市的市民感到驕傲。為什麼深圳能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肯定?就是因為這個城市的市民對閱讀的巨大熱情和堅持。我到過全國許多城市,在推動全民閱讀方面,深圳不能說是唯一的,但卻是非常突出的。歷屆市委市政府對讀書月活動一貫是非常支持的,讀書月的三位總顧問,李灝、厲有為、李海東同志,兩位是原市委書記,一位是原市人大常委會主任。一開始醞釀設立讀書月的時候,我找到他們,說希望借你的威望推動讀書活動。他們都說沒問題。另外,讀書月的另外幾位總顧問,分別是饒宗頤先生、金庸先生以及余秋雨先生。饒宗頤先生第一個參加讀書月論壇。金庸先生兩次來深圳參加讀書月活動,他買書、住宿都是自己掏錢,他說:“我就是為了你們這個城市提倡讀書而來的。”這就是大家風範。讀書月的成功,還要感謝整個運作團隊,這是一大批深圳文化人,包括宣傳部、文化局、各相關部門、出版發行集團、媒體和各方人士一塊幹出來的,其實我個人發揮能力很有限,好多活都是他們具體幹的,好多創意也是他們提出的。所以,孔子獎章這麼一分你們就知道了,必須得大家共同推動。南都:那麼,你如何評價自己?王京生:你要問我到底怎麼肯定自己?我就說兩個字:堅持,用北京話來說,就跟它死磕。這一磕就是15年,當初我就覺得這件事(讀書月)對城市有好處,覺得做下去自己心安理得,所以從文化局開始,我就一直在做。談14年讀書月彰顯了一個城市對閱讀的態度南都:第十四屆讀書月馬上就要開幕了,在你看來,讀書月給深圳市民和這座城市帶來了什麼?王京生:讀書月活動就是對全民閱讀的一種推動和肯定,彰顯了一個城市對閱讀的態度。古人講“如切如磋如琢如磨”,讀書也是這樣。現在為什麼深圳的民間閱讀組織很多,像後院讀書會、“三葉草”親子閱讀會啊等等,雖然閱讀最終仍是個人事情,但是群體性的交流和互相激勵也是很重要的。著名文藝評論家、深圳讀書月特別顧問謝冕先生說,這就像深圳人一年一度的文化狂歡節。每年讀書月四五百項活動,大家都在交流各自的讀書感受、學習體會,很是愜意。而且讀書月的主題每年也不一樣,為什麼?我們希望讀書月的主題活動是一個創意的過程,避免死板,每年要有新內容。一個民族要以讀書為榮,一個人要以讀書為樂,一個善於學習的民族必然能夠創造出燦爛的文明。深圳有兩個文化活動我很看重,一個是關愛行動,一個是讀書月,這既符合國家提倡的文化建設大方向,也是體現了人的良知。有些人可能無私奉獻,但另一些人可能有些自私,但就是自私的人,也不能說關愛他人不好。你可以不愛學習,甚至一看書頭就疼,但我想沒有一個人會公開說讀書不好,這就是良知的力量。所以我覺得,無論做事也好,讀書也好,都應該從良知出發。南都:每屆讀書月都有數百項活動,你本人最看重哪些活動?王京生:我個人比較愛好的,一個就是辯論,我希望在書城中不斷有各種辯論,就像古希臘古羅馬那樣大家都在進行智慧的較量,不斷進行知識的博弈。中間有幾屆讀書月沒有搞這樣的辯論賽,我比較惋惜。第二個呢,就是“歷史的天空下”,這個名字是我起的,就是要搭一個平台讓文化名家進行對話。每一屆的嘉賓是誰,我是比較關注的。還有一個就是經典詩文朗誦會,深圳朗誦應該是從讀書月開始的,我還記得第一次搞朗讀時盛況空前,大劇院一票難求,其實自存倉多人還是喜歡聽朗誦的,幾乎全國所有的朗誦大家都曾經登上過讀書月的朗誦舞台。談公�參與讀書月力主草根化全民化南都:讀書月作為一個全民活動,市民的參與度非常重要,你對目前市民參與讀書月的積極性滿意嗎,今後如何讓更多市民參與進來?王京生:讀書月一直在努力地讓更多的人參加,這也就是為什麼每年讀書月策劃的活動這麼多,參加舉辦的單位這麼多,也是讀書月由政府主導、企業運作慢慢變成整個社會組織成為主體的原因。我們從第12屆讀書月開始就特別強調社會組織參與的重要性,發揮每個讀書會的作用,但同時也強調要創新活動形式,比如這次有人在搞社區寫作活動,一個家庭主婦、一個打工者可以寫寫自己的感受。從這個意義上來講,讀書月一直力主和希望的就是不斷地草根化、全民化,我們在這方面不懈地努力,但我覺得這個事情永無止境。南都:近幾屆讀書月開展了領導薦書的活動,你自己去年也推薦了嚴凌君的《青春讀書課》,這項活動有什麼意義?王京生:其實讀書月一開始是沒有領導薦書這個環節的。後來我注意到汪洋同志在南國書香節上薦書,王榮書記也參加了省里的薦書活動。所以就想請領導也在深圳讀書月上薦一薦。慢慢地我覺得,領導薦書,如果他願意薦,真是一件好事,因為薦書首先得自己看,不看你怎麼薦?這就有個帶頭作用。另外他薦書以後,一定要看效果,無形之中會對一個地區的讀書風氣有影響。談文化沙漠文化發展不取決于文化存量南都:你從擔任市文化局局長一直到市委宣傳部部長,為深圳文化事業發展不遺餘力。大家都知道,早年深圳一直被外界稱之為“文化沙漠”,在這樣的環境下發展文化事業,你信心何來?王京生:我的信心在於,深圳本來就不是文化沙漠,從一開始就這麼認為。我是1988年來深圳的,當時辦《深圳青年》,那時我們組織召開深圳首屆青年文化戰略研討會,在這個研討會上我提出了“移民文化”的概念。移民文化就是流動性最強的文化,當時,“文化沙漠”的說法甚囂塵上,說香港是文化沙漠,深圳更是文化沙漠。但他們往往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,就是文化的載體是什麼,不是那些多少年沉澱的秦磚漢瓦,人才是文化的最大載體。哪裡有人,哪裡就有文化,怎麼會是沙漠呢?只要有人在的地方,就不存在沙漠的問題。只能是文化形態的不同,沒有高低貴賤之分,你可以說這片文化是大森林,這片是草地,這片是灌木。但你不能說是沙漠,因為這裡有人。另外一個,我也認為,文化不是積澱的結果,或者說不僅僅是積澱的結果,更重要的是文化的流動。現在很多學者認為,文化是積澱的,只要一說西安就是有文化,一說深圳就沒文化。但是深圳人真的沒文化嗎?它可能在某些習俗上沒有那麼傳統化,但是它的文化爆發力、創造力、創新能力與形成嶄新的文化輿論的能力,一定是不可小覷的。否則就無法解釋,以前文化很發達的地方現在卻寂然無聲。這也就是我敢於提出“深圳學派”的一個很重要的理論根據,我認為,文化的發展主要不是取決于它的存量,而是取決于它的增量以及增量的速度,這也是我自信的來源。南都:你的意思是,文化底蘊與城市歷史長短不是一個正比的關係?王京生:文化底蘊是很重要,但是文化底蘊對於一個城市的發展來講不是最主要的,最主要的是它的文化增量和文化流動性,流動的速度和流動的廣度都很重要。比如上海,一百年的歷史,突然就發展起來了,但是上海旁邊的一些地方,文化爆發能力就遠遠低於上海,不是因為他們的文化底蘊出了問題,而是在於文化的增量不行。再比如,鄭州原來只是一個村莊,但是現在洛陽、開封為什麼不能與鄭州比呢,因為鄭州增量太快。所以說,文化流動性很重要,而移民的流動真是生機勃勃。只要這座城市一直保持著移民的流動性、創造性,那麼這個城市的未來還很遠大。南都:你最希望聽到別人怎麼評價深圳?王京生:這是一個喜歡閱讀的城市。(大笑)為什麼呢?我第一次到德國時,乘坐地鐵,發現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看書,我真是肅然起敬。因為這不僅僅是一種習慣,關鍵是感覺到這樣的民族你打不垮它,你打垮它,它依然能站起來。這才是讓我們真正感覺到人家有力量的地方。如果我們這座城市,全體市民,每天都在這樣讀書,無論對民族還是對城市來講,都是太大的榮幸了。所以說,如果別人都說,這個城市是喜歡閱讀的城市,那麼就是對這個城市未來發展最大的表彰和肯定。談市民文化權利目標實現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南都:有一種觀點認為,深圳的文化發展如此迅速,跟深圳的經濟實力有關,包括舉辦各種文化活動、文化硬件設施投入,乃至市民愛好閱讀,都因為深圳有錢,你對此怎麼看?王京生:肯定是有關係的,文化一定是依托整個城市的規模與發展水平的,所以我們提出了文化+科技、文化+金融、文化+旅遊,包括文化+創意等文化發展模式。剛才說移民文化形態,天然的創意文化勃發的局面,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,越來越多的創意公司不願意留在某些城市,因為可能對創意不那麼有利。而在深圳,大家都會給你很寬鬆的環境。南都:2003年以來,深圳文化創意產業以年均近25%的速度發展,高速增長的內在動力是不是也來源於相對較高的消費能力?王京生:深圳作為改革開放前沿城市,發展文化創意產業首先是經濟轉型的內在需求,此外,也是市民多樣性文化的需求。從國內市場來講,中產階層不是吃飽穿暖就完事,還追求精神生活,所以文化消費逐年增長,我覺得拉動文化產業增長最大的原因是市場需求,老百姓的需求。另外,也不能忽略中國的文化日益走向世界,可能現在來說還早些,再過10年,國際上肯定對中國文化越來越認可。因為一個國家強盛以後,她的風俗習慣包括文化都將被人尊重和重視。一個國家真正強大起來,那麼你就在引導時尚,穿的、吃的、用的,包括文化享受方式都將成為潮流。就像美國,按文化積澱說,最大的文化沙漠就是美國。但現在沒人說它是文化沙漠,美國人用什麼,其他國家也趕緊用。這就是它的強大,所以說世界的文化消費對中國來說也是一個越來越大的市場,而深圳抓住這個契機是非常重要的,這方面也需要更大力度的扶持。南都:你一直提倡要實現市民文化權利,目前離“實現市民文化權利”目標還有多遠?王京生:我覺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原特區內外的發展極為不平衡,就從閱讀環境和閱讀場所來說也有巨大區別,這就是我們要做的。文化權利是以人為主體的,文化權利包括享受的權利、參與的權利、創造的權利、創造成果被保護的權利,這方面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,你如何滿足不同層次不同人群的文化享受,如何滿足他們的文化參與的需求,還有他們的文化創造是否被尊重,侵權行為是否能有效制止,這方面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。在被稱為“文化沙漠”的深圳發展文化事業信心何來?當時,“文化沙漠”的說法甚囂塵上,說香港是文化沙漠,深圳更是文化沙漠。但他們往往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,就是文化的載體是什麼,不是那些多少年沉澱的秦磚漢瓦,人才是文化的最大載體。哪裡有人,哪裡就有文化,怎麼是沙漠呢?深圳人真的沒文化嗎?它可能在某些習俗上沒有那麼傳統化,但是它的文化爆發力、創造力、創新能力與形成嶄新的文化輿論的能力,一定是不可小覷的。——— 王京生你最希望聽到別人怎麼評價深圳?這是一個喜歡閱讀的城市。如果我們這座城市,全體市民,每天都在這樣讀書,無論對民族還是對城市來講,都是太大的榮幸了。所以說,如果別人都說,這個城市是喜歡閱讀的城市,那麼就是對這個城市未來發展最大的表彰和肯定。——— 王京生05-07版採寫:南都記者 孫天明 王燁迷你倉
- Nov 01 Fri 2013 08: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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